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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法源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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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嘉想賣了那硯臺,結果卻遭遇了齊二,回家之後也是無奈得很,想著還得指望他給自家阿平弟弟找個好先生,也就不敢提賣硯臺的事了——萬一被他知道了,怕不是又要說教一通。如今也先不說離開燕京城的事,還是以蕭平的大事為重,等這找先生的事塵埃落定了再論其它。

誰知這日回到侯府,顧嘉過去給彭氏請安,卻遇到了顧子卓,那顧子卓和彭氏說了一會子話,見顧嘉出來,也就跟著出來。

顧嘉看他那樣子仿佛有話要和自己說的,便想起他之前的言語。

想必是要說之前帶我去看什麽地方的話頭了,還要吊著我,想讓我主動提起?不過我偏就不接這個話茬,看他怎麽說。

果然那顧子卓繃不住了,卻是主動問道:“阿嘉,今日可有空?”

顧嘉道:“哥哥可是有事?”

顧子卓頷首:“我帶你去一處,你回去收拾下。”

顧嘉看他神秘兮兮的,心中疑惑:“去哪兒?”

顧子卓看了顧嘉一眼:“出城。”

出城?

顧嘉看他不說,想著跟著去就是了,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,當下回去讓紅穗兒略做收拾,便隨著顧子卓坐上了出城的馬車。

待這馬車出了城,又順著官道往南行了十幾裏地,顧嘉慢慢地看出來了:“這不是去法源庵的路嗎?”

顧子卓在馬車旁騎馬的,聽到這個頷首:“對,我們就去法源庵。”

顧嘉心裏更加納悶了。

提起那法源庵,她便想起彭氏來,想著彭氏上次過去法源庵,可是鬼鬼祟祟的,仿佛有什麽隱秘不讓人知道的。

一時又記起那南平王世子跪在尼姑庵裏的事。

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地兒啊,只是不知道顧子卓這次要給自己看什麽。

到了那法源庵,下了馬車,步入那法源庵,顧嘉納悶了:“這裏接待男客嗎?”

一般來說,尋常男子輕易不能進去的。

顧子卓笑了下:“白日時提前向庵裏下了拜帖,是可以進去的。”

顧嘉這才明白,一時又想起那靜禪師太了,想著上次她仿佛看出些什麽,最後卻饒了自己,顯見的是有慈悲之心,自己倒是要當面感謝下她,或者幹脆給庵裏捐贈一些香油錢。

一時顧子卓自去殿外等候,顧嘉進去了庵中,先去佛殿,燒香拜佛,顧嘉又特特地捐了三十兩香油錢——這就是她如今手頭銀子的十分之三了,肉疼。

起身正要走時,卻見旁邊側殿中,一個小尼領著個男子,正匆忙從側殿走過。

因顧子卓也是來了庵中,顧嘉對於男子過來並不在意的,只是——顧嘉擰眉,怎麽覺得那個男子身影忒地熟悉?

雖只看到個背影罷了,但是可以看出,衣著華貴,舉止高貴,並不是尋常人。

顧嘉腦子裏頓時閃過一個人,南平王世子?

不是吧?

她總不能這麽不走運,隨便來個法源庵就能碰到南平王世子,還是說這裏是南平王世子家後院他天天過來逛的?

不過如今顧嘉也沒功夫去琢磨這南平王世子,反正他也沒看到自己的,只盼著井水不犯河水,當下去後殿拜了文殊觀音幾位菩薩,都逐一燒香過後,一位知客小尼過來,卻是說靜禪師太有請。

顧嘉當即隨了顧子卓一起過去後面禪院拜見靜禪師太,進去房中,卻見房中點著柏香,香氣靜雅,屋中擺設簡潔,一如尋常客房一般,只是正中放了一蒲團,蒲團陳舊,顯見的是用了許多年,並有一卷翻舊的經書。

那靜禪師太見了他們過來,便起身相見。

顧嘉對這靜禪師太是又顧忌又感激的,當下不敢多說什麽,只是隨著顧子卓一起拜見,然後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。

靜禪師太打量著顧嘉,眉眼間竟帶著幾分溫和。

柏葉香氣淡淡地縈繞在鼻翼,顧嘉眼觀鼻鼻觀心,任憑她看。

半晌後,靜禪師太笑了,卻是道:“顧施主去歲捐贈了莊子裏所產棉花救流民於傷寒之中,慈悲為懷,功德無量,將來必有福報。”

顧嘉一聽這話,心裏頓時松快了,她知道這個靜禪師太不管是個有本事沒本事的,都會向著自己,不會拆自己的臺。

當下笑道:“靜禪師太,其實我也沒做什麽,只是恰好手裏有些棉花,恰好遇到去歲冬日大寒,我想著發人命錢不地道,這才捐了出去,不曾想得皇上賞,還被師太在這裏誇,若論起來,原也不是什麽大事,倒是讓我羞愧得很。”

靜禪師太卻道:“這功德,恰在一個巧字,去歲天寒,流民無衣蔽體,若是有心卻無棉,那便是有心無力,若是有棉而無心,那便是有力而無心,女施主恰在一個有心有力,這才是功德之源。”

顧嘉覺得靜禪師太說話太繞,不過好在繞來繞去的意思是誇她。

她只好笑道:“聽師太這麽說,弟子也不說什麽,只好認了。”

靜禪師太看她這樣,反倒笑了,又和顧子卓聊了幾句。

原來顧子卓和靜禪師倒是認識的,彼此講了幾句佛經什麽的,都是一些顧嘉有聽沒有懂的話,最後終於顧子卓帶著顧嘉拜別了那靜禪師太。

至此,顧嘉納悶了,想著顧子卓帶自己過來就是為了見一見靜禪師太?什麽意思?

誰知道這時,顧子卓卻道:“阿嘉,走,我們去一處看看。”

顧嘉心裏疑惑著,自然也就隨他去了。

兩個人來到一處香堂,卻見這裏供著幾位菩薩,菩薩泥塑下面是臺案,臺案上頗有一些小木頭人兒,那些木頭人兒上都寫了名字的,旁邊又有一些牌位,牌位前點著油燈,油燈都是不熄滅的。

顧嘉對這庵子裏的事不懂,只是看這些,直覺怕是那些小木頭人有些貓膩。

正琢磨著,就聽顧子卓道:“阿嘉,你看這個。”

顧嘉擡頭看過去,一看之下,卻是大吃一驚。

其中一個小小的牌位上寫著的卻是“愛女顧姍之位”。

顧嘉覺得有些瘆人,看看顧子卓,卻見他抿著唇一臉嚴肅,她不由打了個寒顫,小心翼翼地道:“這,這是幹嘛呢?”

顧子卓鄭重地道:“你剛出生時候,其實是叫顧姍的,這個牌位就是你的。”

啊……

顧嘉心口砰砰亂跳,頭發發麻,兩腿發軟,她覺得顧子卓是在故意嚇唬她,亦或者是在講鬼故事。

這,這是幹嘛……

顧子卓突然轉首看向她:“阿嘉,你出生的時候,瘦弱得比剛出生的小貓兒還小。”

顧嘉驚訝地睜大眼睛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,她在聽著顧子卓說。

她確實有些害怕了。

顧子卓的目光緩慢地移動到那牌位上:“你是早產,生下來就病弱,當時母親產後身子也不好,一病不起。當時恰好有一個和尚過來,能掐會算的和尚,說你生來就妨礙母親的,唯你沒有了,母親的病才能好。”

顧嘉頭發根根都炸起來了:“然後……然後呢?”

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嗎,怎麽會沒了?

顧子卓凝著那牌位,眸光有些迷惘,仿佛陷入了眸中回憶中:“後來你病了,病得要死了,沒氣了。”

顧嘉腿軟,險些摔倒在地上。

顧子卓繼續道:“可是父親不知道,當時因為瘟病,母親帶著我們躲在莊子裏的,父親得了兩個兒子,很盼著有個女兒,知道這次得了你,高興得很。母親見此,便想了個法子,抱了莊子裏粗使下人蕭家的孩子,就讓她叫了顧姍這個名字,卻又把你給了蕭家。”

給了蕭家……

顧子卓這話說得實在委婉客氣,不過顧嘉卻頓時明白了。

她是病弱得只剩下一口氣了,彭氏不要她了,放棄了,就把她扔給了蕭家。

蕭家家貧,怎麽可能治好她,自然是等死了,不過她命大,被蕭家抱走後,竟莫名活了下來。

至此,顧嘉才記起,蕭母曾經提過的,說自己小時候有一次病得多麽多麽厲害,險些沒了小命。

當時她要細問,蕭母便不再提,說都是過去的事了,如今想來,必就是那次了。

顧嘉深吸口氣,讓自己站穩了不至於兩腿發顫。

她明白了,全都明白了。

彭氏生自己,自己病弱,疑似不能活,又恰好一個什麽和尚算著自己邢克彭氏,彭氏便把自己扔給了蕭家讓自己等死,卻抱了蕭家的女兒顧姍。

“那……這個牌位又是怎麽回事?”顧嘉小心翼翼地瞅著那牌位,上面寫著顧姍的名字。

——幸好不是自己的,不然更瘆人。

顧子卓輕嘆口氣:“蕭家離開後,母親以為你必死的,想起來到底心裏難受,便來了這法源庵,給你立了這塊牌位,幫你供著長明燈。”

長明燈,據說是要一直燒著,若是滅了,那就是這個人已經去投胎了。

顧嘉盯著那長明燈,忍不住問道:“既如此,那就該以為我死了的,好好的怎麽會找到我?哥哥,為什麽會突然找到我接我回府裏?”

她一直不懂的。

本來在鄉下過得好好的,那一日不過去趕個集,回來後蕭母便告訴了她身世,還說她家裏人來接她了。

自始至終,她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。

顧子卓道望著顧嘉,卻並不回她,而是道:“阿嘉,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有怨言,也一直心存疑惑,今日我便帶你來這裏,讓你看看。母親她——”

顧子卓略猶豫了下,還是接著道:“母親她當年確實是做錯了,她放棄了你,當時的你已經奄奄一息了,她以為你死了。”

“這些年,她心裏未必無愧,只把那顧姍當做你的替身,把顧姍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,時候一長,怕也是成習慣了。”

可以說顧子卓給自己說的這些事是顧嘉萬萬沒想到的。

她總以為自己被換掉,也許是有什麽大壞人吧,也許是有什麽大陰謀吧,卻不曾想到,只是自己病得奄奄一息,母親怕父親為此生氣,便幹脆把自己給換掉了。

一件猜測了這麽久的事,就這麽輕飄飄地就知道真相了,結果還是這麽輕淡隨意的原因。

在法源庵裏供了一個長明燈來讓自己心裏安生嗎?依顧子卓的意思,這說明彭氏心裏對自己也是有愧的,對那個“死去的”女兒是很思念的。

但也只是良心上的些許愧疚罷了。

她自己的女兒,因為病得不行了,幹脆就放棄了,交給別人,隨她生死,卻把別人的女兒抱過來充作自己的養。

顧嘉對於彭氏並沒有太多期望,聽到後,倒是也沒什麽難過的。

上輩子她最後的幾個月,恰好是齊二最忙的時候,也是朝堂中最混亂的時候。

那個時候三皇子登基為帝,齊二入了政事堂,忙於政務,經常夜宿在政事堂中幾日不回家的。

她那個時候被容氏叫去說話,話裏話外的敲打,讓她幫著勸勸,說齊二必須有個後,說得趕緊納妾,若是她自己不舍得房中的丫鬟,那就由她這邊挑個好的送過去。

她身子本就不爽利,好一陣壞一陣的,聽了容氏這話,更覺得心裏淒惶,恰好那次回娘家,她便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了彭氏。

誰知道彭氏卻是好一番說,說她肚子是個不爭氣的,不如顧姍,說顧姍嫁過去好歹生了個女兒,你呢,竟是什麽都沒有。

早知道當初讓顧姍嫁到孟國公府來,讓你嫁過去莫家。

顧嘉還記得彭氏望著她時眼裏的失望和遺憾:“也真是便宜了你的,可是誰能想到,孟國公府的這二少爺如今竟這麽風光。”

那一刻,顧嘉望著彭氏,她深切地感覺到,彭氏恨不得是她嫁給那不爭氣的,這風光發達的,怎麽也得留給顧姍的。

她掙紮了那麽久,在彭氏心裏,終究是個無足輕重的。

絕望之下的顧嘉想去求見自己那侯爺爹,看看那爹怎麽說,若是爹也抱著這個想法,那她真是沒活路了。可是走到了侯爺爹的書房外,卻沒能見到。

顧子卓在,顧子卓看了眼顧嘉,說爹忙著公務,有什麽事和我說吧。

顧嘉在這個大哥面前是不自在的,況且這是女兒家的私事,和大哥講總是別扭。不過想想如今的處境,到底是說了。

顧子卓看了顧嘉一眼,沈默了很久,才說,這些事,你還是和娘商量下,看看娘那裏怎麽說,或者讓她和爹說一下吧。

顧嘉聽到顧子卓那話的時候就明白了。

沒有人能為她做主的。

這個精明的大哥不過是在裝糊塗罷了。

她望著那顧子卓,難得對他笑了笑,笑了下後就走了。

走之前,還回頭看了一眼,只見顧子卓又進去爹的書房了,書房裏仿佛有茶在飄香,他們應該在說話,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。

不過無論說什麽,都和她無關的吧,她也走不進去的。

回去後她就病倒了。

她病倒後,顧姍來看她。

顧姍看她的那眼神,仿佛盼著她早點死掉才是:“雖說齊二少爺如今官居高位,可是那又如何,你四年無出,孟國公府這邊,是容不下去你的。”

說著,她猶豫了下,才道:“我……我可能要和離了。母親的意思是,看看讓我再挑一個。”

顧嘉當時不明白,不明白這些和她有什麽關系,她又太累了,病得厲害,躺在那裏,根本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了。

後來臨死前,想明白了,卻已經晚了。

其實早想明白也沒用,婆家娘家,沒有人能幫她。

唯一期盼著的齊二,最後也沒來得及說句話。

顧嘉擡起頭,望向這輩子的顧子卓。

顧子卓把這些過去的事講給顧嘉聽,自然是不希望透露給博野侯知道。

顧嘉明白顧子卓的意思,也就不講了。

如果博野侯知道了,必然是大怒的。本來博野侯和彭氏的關系已經冰冷疏遠,再有這種事,被騙了十幾年的博野侯還不知道怎麽生氣。

回去了博野侯府後,顧嘉想想這事兒,也是覺得沒意思。

其實當時以為自己死了,那就一直這麽以為好了,那為什麽還要接回來呢?在她是個病弱的繈褓嬰兒時就把她拋棄了,那後來再接回來又有什麽意思?

一時心裏有些蕭條,想著果然自己是要想辦法離開的,等蕭平找到好先生的事塵埃落定,就可以走了。

而自那日回來侯府後,顧子卓仿佛看出顧嘉的意興闌珊,便刻意對顧嘉上心,每每過來和她說會子話,看那意思,仿佛是要告訴顧嘉,其實彭氏對她如何如何。

顧嘉心裏明白,他的本意顯然是盼著一家子能好,這才告訴自己真相。可是他不是自己,不是自己就無法體會處在這個位置上的滋味,更何況她是死過一次的人。

她和彭氏之間的母女情,就如同在那陰天裏用濕冷的柴來燒火,再是費盡力氣,也燃不起半絲火苗兒,勉強再燒,放出的也不過是悶煙罷了。

顧子卓見此,也就不再說什麽了,只是讓她“再好好想想”。

好好想想?

顧嘉一時話都不想說了,她不需要好好想,她只想掙銀子,離開。

這一日,齊二命人給顧嘉送來了信,說是已經約好了,可以過去見那位柯先生了,顧嘉大喜,先過去找了蕭平,帶著蕭平一起,又來到了城門外等著齊二過來。

蕭平顯然是有些緊張的,在那裏兩腳倒騰著踩地:“姐,人家柯先生能收下我嗎?也不知道人家會問我什麽問題,我能答上來嗎?”

顧嘉見此,笑了,揉了揉他的腦袋:“若是人家柯先生問你,盡你所能就是,人家既然讓你去,自然知道你的情況,也不會太為難你吧。”

其實依顧嘉的意思,既然能過去見一面,應該八九不離十了,況且不是還有齊二從中幫著說話嘛。

那個柯九躍和齊二關系不錯,想必是會給這個面子的。

蕭平見顧嘉這麽說,才稍微放松些,卻是又道:“齊二少爺可是今科狀元郎,結果卻幫我尋先生,他人真好。”

顧嘉頷首,笑了笑沒說話,心裏卻是想著,以前以為他是個大好人,天底下獨一份的大好人,可是如今嘛……

她卻看得清清楚楚,那天在茶室裏,竟然有那樣的反應,實在是太……

顧嘉不知道怎麽說了。

以前可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的。

正想著,就聽得一陣馬蹄聲,擡頭看時,只見草長鶯飛的三月明媚春光裏,少年騎著一匹棗紅馬,穿了一身寶藍軟緞長袍過來。

他見到了自己,便翻身下馬,身姿矯健。

到了近前,齊二對著顧嘉拱手見禮:“顧二姑娘。”

一時又對那蕭平道:“蕭小公子。”

蕭平沒想到這齊二如今都是狀元郎了,竟然還這麽平易近人,當下忙恭恭敬敬地見禮,又拘謹地道:“勞煩二少爺為我操心跑這一趟了。”

齊二輕笑道:“蕭小公子客氣了。”

顧嘉從旁瞧著,見這齊二身上那緞袍都是簇新的,腰間還掛了一塊玉佩,看成色,那玉佩應該是沒怎麽佩戴過的,怕不是翻箱倒櫃才拿出來戴。

這和以前她知道的齊二真不一樣,她想笑,但是忍住了。

齊二自然瞧見顧嘉打量自己的那目光。

她一看他,他便覺得身子僵硬,不自覺板正了身姿。

她好像還註意到了他的玉佩,他想了想,那玉佩還是前幾年做的,一直沒佩戴過,不知道是不是樣式不好了,是不是不新鮮了,他是不是應該讓人再做幾件新的?

他知道燕京城裏講究的少年都會戴這個的,只是他一直不習慣。

之後他便註意到她眼裏帶著笑,嫣紅精致的唇角勾起,看樣子是想笑,不過略抿了抿,努力忍住了。

她憋著笑的時候,左邊那裏隱隱有個小酒窩窩。

他頓時臉紅了,想著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麽,是笑自己這玉佩不夠新鮮嗎?

“二少爺?”

“二少爺?”

聽得這聲音,齊二如夢初醒,這才見顧嘉和蕭平都望著自己,忙道:“顧二姑娘,怎麽了?”

顧嘉看著齊二那略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,越發覺得好玩又好笑,真是想故意逗逗他,不過想想正事,還是道:“二少爺,時候不早了,我們過去柯先生那裏吧。”

齊二忙道:“好,這就出發,柯先生家此去出城二十裏地差不多就到了。”

顧嘉頷首,上了馬車,蕭平本待也要上馬車的,不過看看齊二騎著馬,眼裏露出羨慕來。

他沒騎過馬的,鄉下的時候見過別人騎驢,不過也就慢悠悠地騎,估計和騎馬不太一樣。他不過是十歲出頭的男孩子罷了,哪有不喜歡騎馬的,這都是天性,是以眼睛便不自覺地望著齊二的馬。

齊二看到了:“蕭小公子要騎馬嗎?”

蕭平頓時有些臉紅,不好意思地道:“我不會騎馬。”

齊二道:“騎馬並不難,若是蕭小公子不嫌棄,我來教你就是。”

蕭平大喜,不過又有些不好意思:“真的?”

……

顧嘉坐在馬車裏,偶爾間往外看,只見齊二果然教蕭平騎馬,騎馬的坐姿,怎麽駕馭馬,都認真地教了。

齊二這次隨身帶了兩個小廝的,把其中一位小廝的馬給了蕭平騎,那都是溫順的馬,如今被蕭平騎著,倒還算聽話,不幾下蕭平就上手了。

馬蹄兒噠噠噠地踩在官道上,蕭平攥著韁繩隨了齊二往前騎,興奮得眉飛色舞。

顧嘉看蕭平這樣子,忍不住笑了。

她想著,蕭平如今過來燕京城,其實是需要增長點見識的,只是自己也沒什麽能耐,又是女兒家,不能幫襯著。

一時又看向那齊二。

誰知此時騎著馬的齊二恰好也擡眸看向她這裏,四目相見間,他在馬上沖她笑了笑。

她抿唇,放下了車簾,趕緊不看他了。

——

到了那柯先生家中,齊二帶著顧嘉並蕭平進去拜見,那柯先生是個健談的,說了一會子話,柯先生的意思是要單獨和蕭平談談,齊二便和顧嘉出來了院子裏。

這柯先生家因是在城外鄉下,院子大得很,一大片桃花林並有小橋流水,兩個人隔著約莫半丈多遠站在涼亭旁。

此時春色滿園,桃花灼灼,偶爾間一陣風吹來,那一簇簇或者深紅或者淺粉的桃花撲簌而落,迷離妖艷。

齊二假意看那桃花,微微側首,這樣就能看到顧嘉了。

顧嘉望著那桃花,也不知道在想什麽,看樣子想得很入神。

或許是被那桃花映襯著的緣故,她瑩雪一般的肌膚上散發著淡淡的粉澤,仿佛塗抹了一層胭脂般動人。

齊二的喉結不自覺動了下:“二姑娘?”

顧嘉正琢磨著以後逃離燕京城的事,覆又想起顧子卓帶自己看的那長明燈,突然間聽到齊二這麽喚自己一聲,下意識地“嗳”了下。

齊二聽她那聲“嗳”,倒像是和他熟稔得很,隨意親切,心中泛暖,便不自覺笑了:“二姑娘剛才看著這桃花入神,在想什麽?”

顧嘉琢磨著的事哪裏能告訴他,趕緊搖頭:“沒什麽事,就隨便想想。”

齊二頷首:“嗯,沒什麽,我也就隨便問問。”

顧嘉:“……”

他在逗她嗎?他也會說個調皮話?

瞥了他一眼,卻見他一本正經地望著自己,就跟上朝面聖一般。

齊二看她端詳著自己,眼神格外專註,便有些不自在,不過想想自己要說的話,還是輕咳一聲,問道:“二姑娘,凡事不可太過為難自己,若有什麽事,大可說出來,我們一起想辦法。”

顧嘉:???

詫異地看著他,她心裏很是意外。

他到底知道了什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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